▲青年时期的张闻天

张闻天，原名应皋，字闻天，化名洛甫，1900年8月30日生于江苏省南汇县，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理论家。回顾张闻天的革命历程，山城重庆见证了他从文学革命转向社会革命的转折时期。1924年10月至1925年5月，张闻天任教于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和川东联合县立师范学校，积极传播新文化新思想，点燃重庆新文化运动星火；创办《南鸿》周刊，开创山城新风；与共产党人萧楚女、杨闇公等并肩作战，历经磨炼信仰不移，最终走上革命道路，开启崭新人生。

只身抵渝

点燃重庆新文化运动星火

1924年10月，张闻天应好友康纪鸿邀请由上海赴成都。途经重庆时，他原意稍作逗留即西行，因被在渝好友、少年中国学会会员蒋锡昌挽留，在山城停驻。11月，他应聘到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简称“二女师”）担任英文教员，与蒋锡昌、萧楚女、廖划平等成为同事，初时在师范六班任课，不久调入高中部任国文教员。他与萧楚女在学校宣传新文化新思想，提倡男女自由恋爱，抨击封建伦理道德，组织学生阅读《新社会观》《共产主义ABC》等进步书籍，给予他们马克思主义启蒙教育。二女师培养出的李伯钊、郎铭钦、杨丽君等，后来成为四川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锋，这离不开萧楚女、张闻天等老师的思想启蒙。

▲1924年10月，《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教员一览表》。重庆市档案馆藏

同时，张闻天还以发表小说、评论等宣扬新思想，抨击旧道德。1925年1月25日，他创作短篇小说《恋爱了》，讲述了一名男学生在两个月内先后同两个女孩恋爱，又因琐事争吵，男生怄气出走，一个女孩自杀的悲剧故事，批判了假借恋爱自由新思想肆意妄为的行为。当月，他在所译《西洋史大纲》译序中阐述了个人历史观，指出“研究历史的人并不是因为他对于过去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却因为他要了解现在，建设未来，所以不能不去研究它”，强调学术应注重解决实际问题。

张闻天所提倡的新文化新思想深受社会青年与学生欢迎，有力冲击了反动统治。重庆反动势力对他展开围攻，以“实行恋爱自由，给学生梳头”等谣言诋毁他，并用传单把“提倡新淫化”的帽子扣在张闻天、萧楚女头上，制造张闻天被学校开除的谣言。萧楚女在反动势力给张闻天造谣时，公开在《新蜀报》上质问二女师校长。校方具公函回复，谓“张君之去，合于所谓合则留不合则去之旨，并无开除之事”。张闻天身陷谣言却未得学校澄清。3月14日，他未理校长蒙裁成在全校师生大会上的道歉，决然离校，随即应聘到川东联合县立师范学校（简称“川东师范”）担任国文教员，教授十四、十五两班。他在反动势力的攻击下，不仅未动摇所持信念，反而更坚定地投身新文化运动，将《狂人日记》《药》《碎簪记》等进步作品当教材，让长期吟诵古文的川东师范学生耳目一新，精神大振。课余时间，他常与学生谈论社会主义学说、苏俄十月革命，引导学生研究社会问题、参加社会活动，与萧楚女等共同点燃了重庆新文化运动星火。

笔锋破桎

创办《南鸿》涤荡旧世界阴霾

▲1925年3月30日，《南鸿》周刊创刊号第一版。

张闻天为更好地宣传新思想，应对反动势力掌控舆论阵地，联合川东师范、巴县中学、女二师等学校的进步青年成立“南鸿社”，创办《南鸿》周刊（《南鸿》原是邵正纲、邓雨甘等创办的不定期油印64开本内部小刊物，用来以文会友。后张闻天将其改为4开8版公开发行的铅印周刊），并担任主编及撰稿人。1925年3月30日，《南鸿》第一期在重庆出版，他在《发刊词》中指出，“重庆这地方的空气实在是太闭塞，太干燥，太腐败，并且太沈闷了。我们生活在这种含有毒质的空气中如若不取一种积极反抗的态度……到末了我们都将一个一个变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喊出“我们为得要冲破这种闭塞的，干燥的，腐败的与沈闷的空气……我们反抗一切压抑青年清新的思想与活跃的行动的旧道德，旧思想与旧制度”的时代强音。同一期，他还发表了杂文《“死人之都”的重庆及其他》，从江北随处可见的坟墓引出“旧礼教与旧思想”的毒害之处，呼吁耙平腐朽的旧障碍，播撒发展的新希望。其后，编辑们一方面自己撰稿抨击旧思想旧礼教，另一方面大量刊载反映新文化新思想的稿件。《南鸿》因文笔犀利、思想清新成为重庆新文化运动的前沿阵地。

4月6日，张闻天在《南鸿》第二期刊发《追悼孙中山先生》一文，颂扬孙中山与列宁的伟大革命精神，比较两者身后事业成败，得出革命成功“需要一个代表全民众的利益的结实的新团体”。13日，在第三期发表评论《读了唐鸣珂的妙文之后》，尖锐批判江北县立中学校长唐鸣珂的愚民“理论”，指出当前“是民众自求解放的时代，愚民政策不但用不到而且也不可能了”，旨在唤醒民众与封建愚民思想作斗争；同一期刊发散文诗《生命的急流》，列举当时青年在家庭、社会、学校所受压迫与束缚，指出青年实际生活在“人工的大牢狱中间”，“做了家庭、社会和学校的奴隶”，“是一个活着的死人”，号召青年朋友“在黑暗的世界上举起一点光明的火花来……要把你的生命变做狂风，变做暴雨，把世界上一切肮脏的东西扫荡一个干净”，鼓舞青年追求解放。14日夜，作《川师学潮所引起的感想》发表于第四期，讲述了川东师范代理校长陈定远对《国是报》炮制的《张教员何故辞职》虚假新闻置若罔闻，而对学生为“张教员”伸张正义的行为竭力打压，揭露了当权者只为“权位”服务的丑恶，阐明自己愿为追求真理与正义而背负辱骂的信念；同一期刊发杂文《“送别刘蔚芊先生”》，以辛辣的笔法揭露国民党驻渝宣传主任、《合力周报》主笔刘蔚芊的反动、卑劣和不学无术的行径。26日，在第五期发表《说“女子不准照相”》与《二女师袁训育主任》，抨击封建旧礼教对女子的束缚，鼓励学生发奋图强，追求公平正义。5月3日，在第六期发表杂文《传单与鬼叫》，揭露了封建顽固势力假借民众之口驱逐进步人士的卑劣行径；同一期刊发杂文《告所谓“学校家属”》，嘲讽封建顽固势力以“学校家属”名义发布传单的事实，澄清自己离开二女师的真相。11日，在第七期编发《认清我们的敌人》，指出“要想社会生活安定，只有努力社会革命”，强调推动社会革命的重要性。18日，在第八期发表《再论“二女师袁训育主任”》，驳复袁媲尧于5月5日发表在《四川日报》的答辩书，再次揭露袁媲尧对学生的压迫。

张闻天的斗争精神，让重庆的反动势力大为震怒。5月中旬，重庆卫戍司令王陵基以“败坏风俗，煽惑青年”的罪名，勒令巴县知事会同警察厅封禁《南鸿》《爝光》两种出版物，并勒令萧楚女、张闻天、廖划平3人在两周内离渝。《南鸿》虽仅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却凭借犀利的文风，犹如闪电般划破当时重庆沉闷的天空，为重庆乃至全国知识青年带来光明和希望。据统计，张闻天先后以“张闻天”“罗蔓”“飘蓬”“长虹”等名字在《南鸿》发表文章16篇，约占总用稿数的三分之一。除了用辛辣的笔触深刻抨击封建制度、封建思想和封建伦理道德外，他还热情宣扬以“人”的觉醒为中心的个性解放，在当时的重庆产生巨大影响。

淬火成钢

携手战友坚守信仰

张闻天在1925年5月18日创作的《别重庆的朋友们》中感慨：“人生是一个战场，我们都是上面的战士，我们的职务是在战斗，至于他的结果如何，是我现在不能知道而且也不必知道的。”文末总结在重庆的斗争体验时说：“重庆的社会虽是这样的对待我，但是他把一条分明的道路指点给了我，那就是反抗的道路。”

5月24日，张闻天被迫从朝天门乘船顺流而下，离开山城重庆。虽在这里仅停留了半年时间，却对他的人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成为他从文学革命转向社会革命、由革命民主主义者转为共产主义者的关键转折点。他在重庆传播新文化新思想，与封建顽固势力的斗争，得到我党和青年学生等的大力支持。四川党团组织主要创建人杨闇公组织团员支持张闻天反抗封建顽固势力的行动，萧楚女则直接用他气势磅礴的文章同张闻天联合作战，不仅在《新蜀报》上为张闻天辩驳，而且多次在《南鸿》上发表文章，揭露封建顽固势力的压迫，共同唤醒青年与顽固势力作坚决斗争。1954年，张闻天向到访者讲述重庆战斗的生活时说，重庆的那段斗争生活，对他的思想转变是起了重大作用的，是他第一次在党的支持下，和广大群众站在一起，向反动派直接开展搏斗的革命实践。在与党团组织和友人、学生并肩战斗中，他的思想有了质的飞跃。

1943年12月，张闻天在《整风笔记》中写道：“在重庆时期，我同共产党人萧楚女、杨闇公等熟悉，他们到处动员青年团员支持我的斗争，同我结成了反对反动学校当局的统一战线……我深深觉得要战胜这个社会，必须有联合的力量，单靠个人的文艺活动，是做不到的，而共产党是反抗这个社会的真正可靠的力量。此时，我有了加入共产党的动机。”张闻天在多年后所说的“此时”，指的就是1925年他返回上海后，随即在五卅运动中由沈泽民、董亦湘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为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为实现共产主义理想，坚持不懈地奋斗了一生。

作者：市档案馆 陈飞

来源：《中国档案报》2025年5月9日 总第4286期  第一版